小说 阿囡的瓶盖儿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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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堇茉
2019-02-08
    小说           阿囡的瓶盖儿  (下)

  她咽了几口口水,若无其事假装开心的样子哼着歌向母亲走去。阿囡从没有像此刻这般相信神明的存在,虽然母亲常常惩罚她在灶王菩萨那边长跪反省自己的错误
  但是阿囡从来没有用心,不过是事后写个检讨书罢了。而此刻阿囡却希望灶王菩萨能够听到她内心的祈祷,保证这次可以蒙混过关。
  阿囡见到母亲的那一刻就知道,果然自己平时的不用心,此刻的临时抱佛脚没有让菩萨听到。母亲还是发现了阿囡没来得及擦干净的嘴角上残留着红色的油印。质问她是不是偷了家里的钱说谎了
阿囡知道母亲最恨说谎了,她曾经发现父亲说谎,在寒冬和父亲打架。阿囡记得那晚的寒风刺骨,父亲都没来得及穿上长裤,他们就在院中为这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无休止的翻着陈年旧账。
  阿囡的脸一阵红热,好像上次因为说谎被母亲打的巴掌还没有消退。终究母亲还是打了回嘴却反驳无法将事情解释清楚的阿囡。


 
  此刻的阿囡跪在搓衣板上,泪眼婆娑的看着上方那个被油烟熏黑的灶王菩萨像。阿囡不由得恨起这弯着眉毛笑嘻嘻的老头,亏她每次在母亲进香时给他准备那么多好吃的,甚至把自己的糖都拿来供奉他,但他却装作如无其事的样子,没有听到她迫切的祷告,他左右两边拿着蟠桃脸上红晕的小娃娃反而像极了此刻红肿着脸的阿囡。过了没多久,身后响起了走路声,是奶奶来解救我了!阿囡挺直了腰板,哭的更加大声了,她期盼奶奶来解救他。可是门口却走进来一个有些驼背的老头儿,他用破草帽拍了拍身上的泥土,从水桶中舀了一碗井水,右手边那发黄的手指夹着香烟噗噗的冒着烟。是爷爷?阿囡心一沉,知晓怕是今天连午饭都吃不了了。阿囡虽然不和爷爷亲近,但也知道这沉默寡言的老头脾气很倔,非常坚持自己的原则。爷爷年轻时被邻居忽悠换了门口的一块好地,老头本想自己认栽忍气吞声忍了很多年,等到拆迁时爷爷恳求把那块地换回,却得到了无情的嘲笑。那次阿囡第一次看见爷爷发火,他用锄头将那块地里的麦子全都铲掉,又坐在乡政府门口好多天,虽然最终没有解决,但阿囡知道,沉默寡言的爷爷有一股倔脾气还非常讲究是非黑白。怕是今天要写两份保证书了。阿囡耷拉着脑袋,等待母亲的裁决。
  好好的,打孩子做什么?今天我买香烟,多了钱看到囡囡在老陈家那边耍子,就给她买了一袋萝卜丝的唐僧肉。别人家的小孩子都吃过,我们囡囡怎么可以没吃过。孩子没有说谎,只是怕你知道她吃零食要挨打。爷爷坐在椅子上,噗噗的抽着烟,阿囡低头看着地上一片枯萎的槐花,一群蚂蚁正大张旗鼓的准备搬走。
  爷爷一定是看到了阿囡拿着家里的酒瓶盖换了唐僧肉,为什么没有说呢?阿囡低着头,为自己感到羞愧放声大哭。母亲责备了爷爷几句,以为阿囡受到了冤枉,极力的讨好哄她。但是阿囡知道,这是她与爷爷的一个小秘密,一个不能说的秘密。
  从那以后,爷爷会经常从帮忙干活的主家那里给阿囡带瓶盖,阿囡总是把他收集起来从老陈爷爷那里换了很多玩样儿,比如一把小刀,比如一只在阳光下闪着光亮的蝴蝶发卡,这些一直是阿囡与爷爷的小秘密。
  多年以后,阿囡在外学习工作已经以后很少回乡村,村头那装载着孩子们好奇心的老陈小卖部早已经被拆掉,整个村庄也消失在高楼大厦中,而那些远飞的鸟儿们也很少再回到故乡。等到阿囡长到20多岁的时候,爷爷已经八十多了,头发稀白,早年生了一场大病已经躺在床上不能动弹。虽然脑子经常糊涂认不全人,但还是总向姑姑念叨着他的那些从人们手中要来或者捡来的瓶盖,那些在红色塑料袋里的花花绿绿的塑料瓶盖是他给阿囡存的礼物,留给阿囡去换她喜欢的小物件。每次姑姑问他,收集那些破瓶盖干嘛又不能换钱,他那双已经浑浊的双眼里放着光亮,口齿不清地说:
”这是我和阿囡的小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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