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枫叶红了”
阅读量:117772
作者:李永亮
2021-09-16
散文《 枫叶红了 》 
 作者 李永亮 /诵读 绿洲

 
坐在朝西的窗台前,远眺衡山路上茂密的法国梧桐树,我不由想起了日本的枫叶,想起了那枚我生来第一次夹在信封里的枫叶。

妹妹告诉我,哥的这封来信,父亲三十年来一直珍藏在箱子的底下,直到他离开我们。
这是一封怎样的家信呵,我已经没有勇气再看第二遍。
刚到日本时的岁月静好,无意间悄然逝去,接下来的我将面临经济上和在留资格的双重煎熬,这是我在日本最为艰难的一段时光。有时我骑着自行车穿梭于东京的大街小巷,为的是寻找一家可以打工的餐饮店铺;有时我也坐电车,奔走于东京都内和郊外,是为寻找一所可以接纳我的学校机构。

由于囊中羞涩,我曾经在超市买过廉价的面包皮,也经常在车站月台和公园里畅饮自来水。这一切,我能告诉我的父亲吗?不能。我依然使用华丽的词藻,描写着日本的种种美丽和动人,叙述我已经找到一个理想的大学院攻读学位,并且经友人介绍内定在一家出版社工作。为掩饰我的窘迫和虚假的心情,我在信笺里别出心裁地在夹入了一枚日本的枫叶。

随着岁月的流逝,父亲保存的这封家信,已经变得微微发黄,但信封上的樱花邮票依然鲜艳。我知道我写在信纸上的那些文字,大都是虚假的,是中式的“片假名”,但唯有信纸中间那枚枫叶确实是真的,它已经由红色褪变成了焦黄色,清晰的叶脉,薄如蝉翼,多少令人心碎。

有枫叶连接的因缘,可能在冥冥之中呈现一种力量,我很快地走出了困境,第二年我和我的朋友在东京开启了“枫叶之旅”,第一站便是中国地区的广岛。坐在风驰电挚般的新干线上,看见一掠而过的富士山,我感到从未有过的兴奋。

一星期后,我们完成工作离开广岛,友人奥村先生热情地送来了广岛的土特产:枫叶馒头。说是枫叶馒头,实质是一种形似枫叶的夹心小蛋糕。不仅仅是口感很好,其美味令我至今难忘,而且手感也很惬意,宛如婴儿娇嫩的小手。广岛的枫叶被称为世界上最美的地方之一,而广岛的枫叶馒头也在漫山红叶的掩映中驰名海外。



从东京出发的“枫叶之旅”,一发而不可收也,之后的二十余年,我们曾经走遍日本的东南西北和城镇乡村。自然每到一处。我们总会相遇形形色色的土特产,但不知何故,在我的印象里,广岛的枫叶馒头总是排名第一最为上乘,这大概是因为这第一印象早已消化在肠胃,融化在血液。深深地印刻在我的脑海里了。

如果说在秋阳照耀下的枫叶,是一幅浓郁而又美丽的油画,那么,运用水墨描绘的枫叶,应该是如何的水乳交融,酣畅淋漓呢?
纯属偶然,我庆幸在一位日本友人的家里购得一幅题为“枫叶小鸟”的挂轴,是中国岭南画派的名人作品。那画中的枫叶,笔墨奇特,以形写意,充分发挥了书法用笔的表现力,笔力遒劲;而一对小鸟的刻画,更是概括又准确,不无透露出机敏,温良与可爱的生命之神韵。

我如获至宝,在我不太丰厚的书画收藏里,这是一幅值得自豪、自慢的作品。我梦想将来有那么一天,能够在日本某一家地方美术馆举办展览会,我一定会把这幅“枫叶小鸟”放在最为显要的位置,因为这无疑是我们“枫叶之旅”的一个重要站点。

或许是与枫叶的不解之缘,我家的院子里居然也有一棵不大不小的枫树,虽然它长得并不伟岸,但它年年芽生叶长,由绿变黄,又从黄变成了红,倒也见证了四季的冷暖和色彩。

我一度遐想,倘若人间与天堂之间可以通邮,我还会写信给我的父亲吗?我还会再次在信笺的字里行间贴上一枚红色的枫叶吗?在这一封又一封的微信里,我将把真实的一切告诉我的父亲:我所经历的甜酸苦辣,我所感受的喜怒哀乐,还有我现在的烦恼、无奈、失意和无所作为….

枫叶红了,枫叶的红注定是孤独的,坚毅的;枫叶的红,也终将与树分离,慢慢地飘零,飘向黝黑的泥土,或者飘向朦胧的远方。



#{{item.rowno}} {{item.content}}

{{item.reg_date | date}} {{item.acc}} {{item.re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