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情人节的前一天的晚上，已过了11点，突然发生地震。我正好刚从椅子上站起来，觉得有摇感，嘀咕着：“地震了。”这时的直觉告诉我，大概有3级。凭在日30多年的经验，3级以下的话，如果站着或走动的话，几乎没什么感觉。但是，摇感越来越厉害，已经有点站不稳的感觉，靠在墙上，觉得自己的心脏紧张得快要跳出来，手也变得冰冷起来。墙在晃，发出嘎达嘎达的声音，仿佛整个公寓被什么人拽起来摇晃的感觉。摇晃的过程持续了几十秒，听到什么金属的东西掉到地上的声音。看到并排放着的三个书架也在左右摇摆，本能地冲过去按住书架的连接部分。10年前的311大地震时，家里的一个书架倒下来，东西摔了一地，那个记忆随着书架的摇晃重新复苏。

    刚到日本时，第一次听到别人说：“地震了！”时，一点也没反应，因为不知道地震的摇晃是什么感觉。日后，父母亲来日本时也经历了跟我一样的感觉，当我告诉他们“地震”了，他们一脸懵懂。后来我知道了，发生1~2级地震时，只有拉电灯开关的线会像钟摆一样轻微摇晃。2~3级左右的地震也有摇感，有时门窗会作响。如果是晚上在睡觉的话，会感到身体下面传来颤抖很快的振动，然后开始摇晃，但不可怕，反而颇有一点大地摇篮的感觉。

    第一次看见的大地震是发生在1995年1月17日的阪神淡路大地震，震级7.3级。那天，东京一带完全没有震感，我没看电视新闻，跟平时一样匆忙出门去工作。到了单位，才听说了关西地方发生了大地震。同事带来一个便携式电视机，看到扭曲倒塌的高速公路上一辆卡车前轮已经悬空，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天以后，这个场面几乎每天出现在电视画面上，才三岁的女儿竟然会说：“高速公路倒塌了！”

    第一次经历的大地震是10年前的311东日本大地震，震级9级，据说是有记录以来的最大一次。那天，我在电视台的三楼工作。下午3点前，我跟同事正准备进直播室，刚站起来，就被摇得坐回到了椅子上。同龄的同事一把拽住我的手，略带哭音地喊，“怎么办？怎么办？”我本来也有点害怕，被她这么一来，反而有了勇气，开起玩笑：“直播室最安全，我们去那边吧。”两人还真的去了直播室，途中，看见其他日本人翻译和工作人员都躲到了桌子底下。这些从小受到躲避地震训练的日本人马上就实践起来，我们两个中国人则自以为是地躲进了直播室。

    强烈的摇感过后，我跟同事走出直播室，工作室回响着主播紧张的声音，“将有海啸发生，请大家快点躲避到安全的地方！”。过了约10来分钟，来自自卫队直升飞机上的摄影机的画面上，海啸，从大海黑压压地迅猛地直奔大地。心脏在战栗，混身冰冷，手足无措地看着海啸无情地卷过大地，卷走房子、车辆和人、、、，整个工作室里上百个人默默无语地盯着画面。诺大的工作室只响着主播几近绝望的声音：“大家快逃！快逃！”然后，有人开始哭泣。我也只觉得自己的脸颊上有冰冷的东西在流淌，第一次知道什么叫绝望和无望。虽然4级左右的余震不断，但已经没有人理会。我们的新闻节目自然消失，同事因为家离电视台比较近，决定徒步回家。而坐电车要1小时以上的我只好放弃回家的念头，决定在电视台等到电车开通。

    电车再次开通，是在第二天的早上。我因为没回家，就替代两个无法来工作的同事“坚守”岗位。早上6点多，我赶到车站，上了一辆小站车，跟平时一样，打算到下一站换大站车。没想到，到了下一站才发现站台上都是人，刚从座位上站起来的我赶紧又坐下！一路上，余震不断，电车停停开开，所有的人疲惫不堪，我庆幸自己没有下车，还确保了一个座位，一路上昏昏沉沉，只听到很多人手机上的警报在叫。坐到自己要下车的车站，大概花了近三个小时。

    311时，东京不在震中心，但也震感强烈。后来有人形容高层建筑摇晃得就像用筷子夹起来的面条。大概是亲身经历了311时东京的震感，后来的地震几乎都吓不倒我了，对所有的摇感，我也只会说声，“哦，地震了。”但是，2021年情人节前一天的地震似乎有点不同，它让我想起311时的感觉，虽然没有那么强烈，但是，唤醒10年前的记忆却也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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