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人生第一次马拉松

记人生第一次马拉松
作者：烟若

别人我不知道，但对我个人而言，能跑下来一场马拉松确实是这辈子的梦想之一。

42.195公里，漫漫长路。

说是梦想，其实以前是想都没敢想过的事。至于这想法起于何时，也说不清。它应该是多种因素作用下的一个综合的发酵。
跑步一年多过去了。

第一个10公里，是去年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

今年想，最好能跑一次全程马拉松——用一年的时间，超越30公里的局限。

是有点儿着急了，心里很清楚，可还是想完成。

一进入七月，天气开始炎热起来。为了防止中暑，早晨4点45分，穿好背心、跑鞋，背着水袋包出发了，吸管式的水袋是第一次用，感觉喝水方便了许多，两大瓶纯净水灌进去，还是有点儿重量的。沿途一直跑，分头和几个朋友汇合。路上，我们躲避着行人和车辆，如鱼儿贯穿梭在楼宇和街道之间。几个人终于集合在一起之后，我已经感觉到疲劳，而此时才刚刚13公里，按平时每天的强度，应该是跑步结束的时间了，可现在，才刚刚开始。

四个人，四个水袋包，跑过街头的垃圾清扫工，跑过晨起等车出发的行人，跑过聚堆停靠在路边服装齐整准备去徒步的团队，在众人略带几分讶异的目光中前行。伙伴们边跑边聊，我没有说话，默默跟在后面闷头跑着。深知，哪怕一个转头，一句话，都是对体能的消耗，我的存贮有限，必须节省再节省。

太阳慢慢升高，直白地晒着，周围也开始热起来。已经跑到了江边的公园，一条长长的路，正在修建的塑胶跑道似乎可以上人了，速度已经开始慢了下来，喝水，不停地喝水。这一段路，开始感觉到煎熬，公园入口处两个守门人的话飘进耳朵：遭这罪干啥？

遭这罪干啥？我也在心里问着自己。在夏天里，舒服地窝在床上看书，或者一边吃着冰镇的西瓜，欣赏一部电影，不也是很好的生活安排吗？或者更惬意一些，散步在溪流和密林之间。我忽然觉得，哪怕是坐在桌前抄几个小时的小楷也是那么地轻松。
但似乎没有什么更合理的解释和答案。既然心里有了一个目标，就要努力想办法去完成，而这个过程绝对不会是轻轻松松的。它需要付出代价。若说意义，也可能是没有的：它不会给你带来经济利益上的改变，而为了别人的佩服，赞美付出这么多的煎熬，也大可不必。长距离的跑步练习，对于普通人而言，甚至会在某种程度上对身体造成损害，但你就是想知道，极限在哪儿？
无意中摸了一下后背，发现完全湿透了，会不会是水袋包漏水？可也没有空闲停下来查看，脚步还在挪着，终于快上桥了，才17公里。

早已经到达的几个，在桥头等我。要不要上桥？上桥就没有回头路了。五公里的桥不好跑，没有任何遮拦，太阳烤着你，应该是上午八点了吧。

“最多就跑30公里吧。”看到我体力不支的状态，大家这样建议。我暗想能坚持到30公里也算可以了，咬了咬牙，决定上桥。

很窄的一条人行道，只有我们几个人孤独地跑着，路中间是宽敞的车行道。右边是江水，左边是疾驰而过的车辆，窄窄的围栏中间，是我们几个跑步的人。

没有心情观赏江边的景色，连耳机的音乐也停掉了，跑步，只有跑步，多跑一步，就距离终点又近了一步。但每一步都似乎越来越难挨。终于到了21公里，可这才半马而已呀。

仿佛奔跑在梦中，一个炎热的梦，阳光刺眼的梦，没有享受，没有愉快，只有机械地前行，手机里播报的速度更让我失望，从来没有这么慢过。越来越没有力气，不知怎的，脚下一软，直挺挺地摔倒在桥上，不由自主喊了一声，我感觉到空顶帽檐撞击了一下额头，膝盖有点疼，破了皮儿，急忙爬起来，来不及擦拭，接着跑。不妙，本来就不太舒服的右腿大筋，可能抻了一下，跑起来格外不给力了。

但是不想停下来。仍旧一瘸一拐地跑着。

虽然随时都有过想停的想法。

下了桥之后终于迎来了树荫，略微感受到一丝凉爽。可没多久之后就又是暴晒，一路下意识地不停抬腕看表，觉得表走得特别慢，每前行0.1公里，都要跑好久似的。水袋里的水已经不知不觉喝光了。于是又买水，还有三公里到30，实在跑不动了，走了一段，再慢跑，我知道，自己已经直不起腰，含着胸，驼着背，哪有什么潇洒和轻盈的姿态可言呢？

不过，凭借双脚居然到了以前坐车都要很久才能抵达的地方，我是怎么跑来的呢？

终于到了30公里，已经没有能力再跑下去。有点悻悻的，但下意识没有关掉手表，电话告之母亲，长距离已经跑完了，让她放心。

大概两公里后，我和前面的伙伴们在江边汇合。下了桥，看到他们早已经换好了衣服，干净利索，不带一丝疲惫的痕迹，而我一瘸一拐，狼狈不堪，满脸汗水，膝盖肩膀和手上都带着伤。

“快去洗一洗吧！”同伙们招呼着。看了看时间，不到四个小时，也许是走了两公里的关系吧，疲惫感有所缓解，算了算时间，一个想法诞生了：如果我接着跑，是不是能在规定的六小时之内完成全程马拉松呢？

这样想着，又似乎忽然看到了光。我想试试——心里的声音说。

于是没有停下来，约好了吃饭的地点，让朋友们先行过去，我要尝试一次全马的挑战。

慢慢地颠着跑，也不知道哪里又来了力量，离目标半公里半公里的接近，觉得自己还能这样跑下去也算是个奇迹，那就尽量跑吧，不要停。

还有六公里，五公里，四公里，三公里，最后两公里，一公里，半公里……到42公里了，还有0.195，真的就这样了吗？

42.2公里了，没有什么不同。没有激动的哭泣或者忘情的欢呼，只是到站了，完成了。一切都很平静。

五个小时二十分钟，第一次完成了马拉松的距离。

也许以后还会跑第二个、第三个，会去参加比赛。暂时不去想这些，我走得特别慢，水袋包不用再紧紧绷在身上了，给自己松了绑，手里还拿着喝剩下的一点儿水，也没有拍照留个纪念，忽然觉得留影什么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完成了。

穿过拥挤的人流，仿佛结束了一个长长的梦。世界还是老样子，阳光更足。去洗手间洗脸换衣服，脸上结出了砂砂的东西，那是盐粒，背包里掏出来准备好的衣服，发现居然也全湿透了，原来是汗水透过背包溻湿的。

下一次，我还想跑出新的，不同的体验。

2015年6月3日到2020年7月，跑步总里程8309公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