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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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陈祖蓓
2023-09-08
  《 蝉之死 》

     我特别怕虫,过去怕,现在也怕。小时候,看见一只蟑螂,也会吓得哇哇乱叫,父亲见了就训斥道:“不就是个蟑螂,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于是知道,对虫的感觉,有个人差异。
但是,蝉似乎有点不同,除了夏日里发出嘹亮的叫声外,至少儿时,绝不属于考验我胆量的昆虫。然而,六年前,蝉开始成为我夏天的噩梦。
起因是搬到了一个绿荫茂密的小区公寓9楼,进入8月,晚上,阳台和外墙走廊上就会出现蝉,而且是将死未死的蝉!起初,我并没太在意,大大咧咧地从四脚朝天躺在地上的蝉的身边走过,瞬间,蝉弹跳起来,完全是没有方向感的上下左右弹跳,速度快,力量猛,让人猝不及防,吓得我抱头鼠窜。后来我知道了,这是蝉在生命终结时的最后挣扎,用尽全力做无望的“扑腾”,惨烈,令人震撼。
因为电视台晚上节目的工作,回到家都是半夜1点多,而夏天的晚上,从公寓的大门口开始就有“伏兵”,一推门,就惊动了它们。然后就迎来蝉的一阵“扑腾”,撞到天花板、墙壁,发出“砰砰”的响声。
有一次,打开电梯门,就见里面仰躺着一只蝉,我一脚进去,它就开始在宽仅一米、高两米左右的电梯里无厘头地扑腾起来,撞来撞去,跌落在地上,大概是撞晕了,一动不动。我蹑手蹑脚地走进电梯,屏息静气,一直到9楼。

但是,家在走廊尽头,一路上,还有3、4只仰面朝天的蝉。

人生中的夏天,无论是在上海,还是在日本,每年都有“知了”的叫声来相伴,至于它什么时候结束生命,我是未知的,从来没看见过蝉之死的场面,也没有去想过这件事。而六年前起,我开始非要面对一个生命的终结场面不可,蝉,不再只是“知了”,而是把一个远古时代就已有的生命体之终结场面展现在我眼前。蝉张开羽翼时,大的,大概有近10公分宽,对我这个怕虫的人来说,这个尺寸很有威慑力。而且,蝉本身,对我来说,也并不具有美感,深褐色的纹路,让人看了头皮直发毛。查了蝉的生态后才知道,这种生物的生命周期非常有规律,从生到死,每一步都不含糊。即使它的终结场面让我困惑,但这也是它必须走的生命中的一步。
蝉会飞,但不像鸟那样,为寻食而飞,而是生命过程中的一次告别——羽化。飞到9楼的我家门口,或许是寻找它的归宿。当然,公寓的公用走廊绝不是它的归宿。每当我经历了晚上那惊魂落魄的一幕后,早上打开房门,会发现公用走廊上干干净净,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而这时保洁员还没来上班。这个疑惑终于在某天清晨被解开,原来它们都成了鸟类的美食。大概飞得高,也容易被发现吧。自然界,一物降一物。
我还要继续在这个公寓生活下去,这也意味着,我的人生时间中,总会有蝉的生命周期相随。



民国画家  张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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