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相原老师去世后》
作者  卢思

    相原老师悄然地离世了。听到消息时太多的思绪涌上心头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表达。我开始翻箱倒柜，寻找二十年前的照片、打开二十年前的记忆。



    我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艺术生。却机缘巧合通过了选拔、进了NHK的教育节目组— — 《中国语会话》。第一年的主讲老师就是相原老师。看过我们的节目的人都知道老师说话很风趣。嗯、实际上老师说话比节目中播出来的有意思多了。只是时常会有编导人员出来笑着提醒“老师、这个词在电视上不能用哦”。老师也习以为常了，总是笑着说“これもダメなの？しょうがないなー”然后换个平稳的说法。老师喜欢美食、更喜欢甜食。节目中每次都会出现一道具有地方特色的日本点心。那个小栏目是给学生们在集中精力学习之后的轻松一刻，颇受大家的欢迎。我们的节目正处于NHK教育节目的一个转折点。一改以往严肃认真的风格，整个节目变得更加生动有趣、寓教于乐。在老师的感染与“纵容”之下，进入节目组的第二年，我一改“乖乖女”的形象、放飞自我。在每一集的小品中出演了无数个笑死人的角色，导演、刑警、悍妇、探险家、神棍、村姑，甚至光头的和尚……



    最后一次见面是在老师去世前几个月。由于疫情、大家都有几年没见了。老师也是在那期间身体出现了问题，住进了疗养设施。难以置信的是我竟然没有第一眼认出老师来。我走进设施的门，工作人员推着一位坐在轮椅上的清瘦的老人走过。那老人突然叫停，转过方向来问我“你是来见谁的？”还没想好一会儿怎样面对老师的我、慌忙解释道“我、我是来见相原老师的。我比预约的时间早到了半个小时、能不能……”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齐齐指向坐在轮椅上的老人“这就是啊”。然后就听老人对我说“是盧思啊”我眼泪一下子就像开了闸。之后也久久不能平静。明明是我来看望老师的、反倒要老师来安慰我。明明老师得的是阿尔兹海默症，却在第一时间认出了我。那天我们聊了很多事情。老师还是那个老师、在他面前我可以放飞自我。但老师也不再是那个老师了。他叹着气道“他们说我之前是用脑子过度了、所以现在不好用了。很多事都记不得了。我其实还有几本书想写呢。”听到这里我又想哭，连忙安慰道“老师这一辈子已经做了太多了不起的事情、好好休息吧。记不住也没关系的。现在、没有任何人、任何事情值得老师再去费脑子啦”。临走我问老师、下次来要是带一张作品来挂在他的房间里、什么颜色好？他想了想说“竹色”。



    那次看望老师回来后、很长一段时间、我只要想起老师就忍不住哭。而听到老师去世的消息，我反而不想哭了。老师经历了大起大落、精彩纷呈的人生、睿智幽默的灵魂最后困在病弱的身体里恐怕早已渴望自由地解脱。我甚至想到老师的墓前去、为这“自由”干一杯！


   
风卷起窗帘、带进来些许雨气。我的思绪被拉回来。看着手中的照片、仿佛又听到老师在说“次の和菓子、何にしようかなー”